怪租客(二十八)

大学图书馆的咖啡屋里,阳光透过玻璃屋顶上的绿色爬山虎照下来,晕染了一片柔和的光线。

 

柏木由纪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认真地修改着论文。她戴着一副黑框的防辐射眼镜,柔顺的头发随意披下来,脸旁的几缕发丝被她顺在耳后,露出粉白色的小巧耳朵和温柔秀气的侧脸,引得一些借读书之名来咖啡屋偷窥的男生时不时往她的方向瞥。

习惯了被注视的柏木由纪并没有在意身后的目光,依旧把注意力投放在笔记本屏幕上。薄薄的屏幕上,一边是柏木由纪的论文,一边则是多个聊天窗口。除了近期的论文外,她还得和几个掮客进行商讨,年末将近,她必须保证和父亲的商量万无一失。两种工作同时进行,柏木的视线一秒都不曾离开过屏幕,几个害羞的男生红着脸从她面前走来走去都不曾让她抬过头来。

 

正当柏木由纪关掉其中一个窗口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柏木由纪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另一只手还在浏览着页面的内容。

“由纪!我这边搞定啦!(^o^)/”

Line的寄信人一行写着片山阳加的名字,柏木由纪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一只手快速地按了几个键回了过去。

“这么快?”

“是。”

过了几分钟后回复发过来,柏木由纪看着片山阳加简单的两个片假,心中有丝丝担忧。

会不会太顺利了点?

 

不过柏木由纪没有深思太久,因为很快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看看显示,停下了电脑键盘上另一只手的工作。

来信的是渡边麻友。

 

比片山阳加的“是”更加简单的聊天界面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面包图片的表情符号。

 

柏木由纪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托腮地想了一下,然后动动手指回复了过去。

“吃过了。”

几乎是发出去的下一秒钟,柏木由纪就收到了渡边麻友的回复。

“OK”

还没等柏木由纪吐槽渡边回复太短时,手机接着又是一次震动,依旧是渡边麻友。

“3小时电脑了。”

柏木由纪愣了一下,随即神经兮兮地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渡边麻友的影子,手机再一次震动。

“会瞎掉。”

 

阳光明媚的早晨里,柏木由纪差点没被梗死。

 

“一次性说完不可以啊……”

暗自抱怨了一下,柏木由纪将眼眸抬起来看了看窗外绿色的树叶当做放松。刚好有一缕阳光照进她的咖啡里,丁达尔的光晕效果暖得人心生懒意。从早上6点就一直忙到9点的柏木由纪觉得有点累,便把身体向后靠到了椅背上,开始双手拿着手机打字。

“在干什么?”

问话刚发过去,渡边的回复便在下一秒到。

“在医院。”

再下一秒。

“陪教授。”

又一秒。

“查房。”

 

柏木由纪看着这一句话被分成三段的回复方式,开始质疑自己有没有强迫症。

“你手机坏了?”

“没。”原本的ない两个字连い都没打出来。

柏木由纪瞬间明白,渡边麻友只是懒得打那么长而已。

“好咸。”

“喝水。”

“盐死了。”

这次渡边麻友直接回复了一个“咖啡色冰淇淋”的表情给柏木由纪,“冰淇淋”上的笑脸还有一股子贱贱的味道。

看着这秒回的聊天记录,柏木由纪觉得面对她的挖苦与嘲讽,渡边麻友似乎在网络上应付的更加得心应手、铁石心肠,她忽然心塞得不要不要的。

 

“今天一起吃饭?”

不想再和渡边麻友进行无意义的聊天,柏木由纪转开了话题。昨天渡边麻友一大早就跟着教授去外地参加研讨会,晚上回来后便在自己出租屋住,到今天两个人都还没有见过面,柏木由纪想着带渡边麻友去吃个饭,当做给她接风。

“不行。”

“没时间。”

“我明天来。”

三段式的回复发过来,看回复的人心里有点失落,写在回复栏里的“好吧”迟迟没有发出去。

 

“教授找。”

“由纪再见!~(≧▽≦)/~”

柏木由纪没有发出回复,渡边麻友的消息却又发了过来,看了一眼渡边麻友难得配上的表情符号,柏木由纪之前的失落感也散了不少。明天就明天吧,反正自己今天估计也没有时间,这样想着,柏木由纪便又坐直了身体,重新开始了工作。

 

与此同时的大学附属医院里,渡边麻友倚在走道的栏杆上低头看着手机。她身材削瘦,白大褂套在她身上后可以明显看得出肩膀的骨架轮廓,反倒撑起了略有点宽大的工作服,衬出很好看的身形。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窗洒进来,配着蔚蓝的天空,看上去就像一幅画。从病房出来叫她的大岛修介看到这副场景一时楞在了原地。

渡边麻友上扬的嘴角还挂着笑意,一抬眼看见迎面过来的大岛修介后又收敛了下去。张口对着来人打招呼。

“大岛学长好。”

“麻友你好,教授刚才找你。”

“嗯,我马上过去,谢谢大岛学长。”

“不,不用谢。”

大岛修介有点紧张又客气地回应着,直到渡边麻友从她面前走过后,心里还在回想刚才渡边麻友微笑的样子。渡边麻友笑得漂亮且温柔,跟平日她冷淡有礼的笑容不同,大岛修介说不清是阳光照暖了渡边麻友,还是微笑的渡边麻友衬暖了阳光。他挠挠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低头看起了病历。

 

一会儿后渡边麻友便从病房出来了,看到还站在门口等待的大岛修介时又打了一次招呼,换回大岛修介又一次急促的回应。察觉大岛修介反应后的渡边想了想,随即不引人注意地稍微站离了点,因着渡边麻友客气的疏离,大岛修介的紧张状态也慢慢缓解了下去。

 

“麻友,教授有说什么吗?”

大岛修介并不知道自己的紧张是被渡边暗中缓解的,还以为是自己终于能够和渡边麻友流畅交谈,心情随之放松,顺口聊了起来。

“教授让我把上次的实验鼠数据整理后报备给您,我今天回实验室看看。”

“哦,那麻烦你了。”大岛修介笑笑回应,他下午要去别的学校,这份工作也就自然交给渡边麻友去弄。忽然他想到了些事。

“话说回来,麻友,我怎么没见你申请过白鼠呢?”提到这件事大岛修介不由得想到了渡边麻友。作为一个医学生,特别是研究生,申请使用白鼠是常事,但负责登记研究所白鼠使用的大岛修介却一次都没有在登记记录上看到过渡边麻友的名字,今天难得可以和渡边麻友聊天,他也就顺便问了一句。

 

“我不需要。”

渡边的声音不大,口气平淡,大岛修介一时没听懂,又接着问道:“什么?”

他并没有听到渡边的回答,因为渡边麻友忽然把目光越过了他,随即又收回目光,看着他客气地说到。

“不好意思,学长,我还有事,这边的病房我看完了,报告给你,麻烦你帮我跟教授说一声,先走了。”

说完,渡边麻友便把报告本塞到了大岛修介的怀里,匆匆离开了。

“怎么了?”

大岛修介被突然的变化搞得有点懵,转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空空的走道里什么都没有。

“发生什么了吗?”

不明就里的大岛修介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自语一声“糟糕”,都忘了告诉麻友下个月有医学常识科普表演了……

 

 

医院楼下,刚走出门口的渡边麻友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前田敦子。

“麻友酱,早上好!”

前田开心地笑着跟渡边打招呼,她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背包,手取暖一样地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任凭风把她头发吹得凌乱也不肯拿手出来整理一下。

“前田桑好。”

渡边礼貌地微微鞠躬示意,态度里看不出她是喜是恼,迅速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她接着说到。

“你找我?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办,办完再说可以吗?”

“哦,这样啊,没关系的,这次不用很长。”

听到渡边的话后前田并没有什么不悦,只是走近渡边,把风衣的口袋露出一个小口子,手还插在口袋里。

“你自己拿,医生说这个只给你碰。”

渡边麻友顿了一下,把手伸到了前田的口袋,然后拿到了一个东西,用手轻轻地捂住,掏出来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医生说这次你可以自己搞定,喏,给你设备。”

看渡边收下东西后,前田又把肩上的背包脱了下来递给渡边。

“那我明天给你。”

渡边接过东西后打算离开,走出一步不到又折回身来看着前田敦子,问道。

 

“筱田麻里子……怎么样了?”

“活蹦乱跳的,只是有些东西记不清。”前田笑笑,一脸的毫不在意。渡边看了看她,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舔了下嘴唇,默默地离开了。

 

前田看着渡边麻友匆匆走远的背影,眼神飘忽的发了一阵呆,也转身走进了医院的住院楼里。

 

告别了前田的渡边没有停下脚步,她站在路口打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在大街小巷里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一间老旧的民居门口,周边有一队施工队在工作,机器的轰鸣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吵得人耳朵疼。渡边让司机在路边等着,神色平静地下车。

二十分钟后她拖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行李箱出来,在司机的帮助下把箱子塞到了后座,然后又让车把自己送回到出租屋。直到把箱子拖进自己的房间后,渡边一直忙碌的脚步才稍微停了下来。

 

渡边麻友把前田给她的东西放在一边的地板上,悠哉地给自己接了一杯水,然后坐下来开始打开那个硕大的行李箱。出租屋的所有窗帘都被她拉上,整个房间笼罩在昏黄而沉闷的光晕里,渡边没有开暖气,秋天冰凉的气温和房间昏黄的暖色光线形成了强烈反差。

“刺啦”的声音响起,行李箱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散了出来,渡边麻友略微皱了下眉。

大大的行李箱里,一个男人在蜷缩在其中,看上去是昏了过去。他大概三十岁左右,脸色苍白,身体在不住地发抖。有血不断从他的左肩流出,因为黑色衬衫的关系,看上去血的痕迹并不明显。

“左肩有一颗,脚踝也有。”

渡边麻友一边低头检查着男人的伤情,一边报告着情况,口气冷淡的比周围气温还低。

 

“你!不许报警!否则我开枪!”

感受到有人的碰触,男人瞬间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掏出腰上的手枪对准渡边麻友,虽然动作迅速,语气凶狠,但皱在一起的眉头和略微发抖的持枪的手还是暴露了他身受重伤的难捱和恐慌。

 

渡边麻友不急不慢转过头跟他对视,面无表情的淡漠态度让男人愈发地紧张。

 

“不要说话,不会疼的。”

渡边悠悠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语调很是平静,听上去像是一句安慰,可那冰冷的口吻怎么都听不出一丝温柔的气息。

男人看看自己面前这位眉目精致的女孩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良好的训练素养使得他依旧警戒地盯着渡边,枪也牢牢的握在手里。但又因这剧烈的动作,他肩上刚稍有止住的血又开始不断往外流,一件黑衬衫的半边都变得湿润。

 

看到男人又扯到伤口后疯狂往外流出的血,渡边平静的脸开始有了点愠怒的神色。下一瞬间,她快速地朝男人伸出手去。未等男人反应过来,手里的枪早已被渡边卸了弹药扔在一旁。男人呆谔地看着,身体不自然地一僵。

 

“把你从地下室拉出来很累的,流弹那么多。好好躺着。”

女生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女生救了以及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的事实,听话地躺了下去。

 

见男人乖乖闭嘴后,渡边又把视线放回伤口处,双手开始准备工具。

“你们老大每次都给我些劳累的工作。”

渡边嘴里嘟嘟囔囔,头低下来打算先把肩上的子弹取了。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传到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其突兀。

 

“是谁!?”

原本安分躺好的男人条件反应地坐了起来,口里警觉地问出了声。

 

门外没有声音。

 

男人还想出声再问一句,一旁的渡边麻友已经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她两眼泪光闪动,好看的眉毛因为疼痛而挤在了一起,看来是被男人突然的起身撞到了。

“这个断过一次啦!”

渡边忍着泪,冲男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压低声音喷了一句,听得出她很是生气。

男人被渡边粗暴的捂着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门外再次响起了声音。

 

“啊,那个,我是你目前的户主柏木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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